蒙兀兒帝國怎麼衰弱的?

前面說到,王子制度(Mughal Princely institution)構成了蒙兀兒帝國擴張的制度性基礎。在第六任皇帝Aurangzeb任內,蒙兀兒是當時世界尺度內,擴張最快的帝國之一,也是最大經濟體,幾乎占了十七世紀的世界經濟四分之一強。蒙兀兒也是除了British Raj以外,南亞歷史上唯一統治次大陸的帝國。但問題是,究竟為何曾經如此強大的蒙兀兒帝國在十八世紀快速衰弱?關鍵轉折點便出在Aurangzeb時代逐漸瓦解的王子制度。

Aurangzeb或許是南亞歷史上最具爭議的皇帝,沒有之一。沒有例外地,Aurangzeb也是政變後當上皇帝的。當時其父Shah Jahen晚年有不小的疾病麻煩,皇子們、以及整個帝國都知道,一旦現任皇帝去世,皇位之戰定然爆發。當時,一謠言傳出,稱Shah Jahen已經病危。聽聞消息的皇子們馬上行動,目標就是將自己的兄弟給打倒。最後Aurangzeb贏了內戰,卻發現他爸其實沒死,怎麼辦呢?Aurangzeb一不做二不休,直接軟禁皇父至死。

或許因為有軟禁父親的經驗,Aurangzeb一直很提防皇子們。表來看起來,比起前幾位皇帝,Aurangzeb對兒子們照顧有加。當時,皇子家族(princely household)的規模已經非常巨大,平均人口在一千人左右。你可以想像,作為一千人的家族之長,壓力能有多大,所以皇子時不時有財務短缺的情況。前幾代皇帝遇此情況,基本上是放生兒子,讓他們自己想辦法。但Aurangzeb不一樣,兒子缺錢了,無償借款。但這個仁慈背後是有算計的,交換條件是皇帝能派自己人到皇子的身邊作家臣。這是前所未有的事。蒙兀兒王子制度在前一百多年之所以能順利運轉,在於每位皇子都是獨立戶,而獨立的真實意涵不是每天在那裏上街吶喊或在網路上叫囂,而是在財務、軍事上真的做到”不依”。但這個情況在十七世紀末逐漸改變,皇帝對皇子的控制越來越深。

但若Aurangzeb統治時間沒太長的話,王子制度的正向循環還有可能恢復。但好死不死,Aurangzeb異常長壽,91歲才去世。換句話說,他統治了帝國將近半個世紀,Aurangzeb死之前,玄玄孫輩都已經誕生。對Aurangzeb來說,最不願意見到的情況是,自己如其父親Shah Jahan一樣,被兒子政變軟禁至死。為了防止兒子坐大,這位號稱”世界統治者”、Alamgir的皇帝,開始讓貴族也參與帝國的邊疆擴張。

事實上,此舉打破了Akbar皇帝以來,皇子負責邊疆的帝國慣例。雖然他的兒子們也擔任邊疆地區的總督,但貴族的腳色越來越顯著。當然,Aurangzeb也不傻,他知道不能放任非皇室的人坐大,恰好他又是位勤政的皇帝,幾乎長年都在最前線。要嘛在南邊的Deccan,要嘛在東邊孟加拉,要嘛在西北Kabul。所以我們可以這樣說,在Aurangzeb任內,中央集權的態勢是有增無減。皇帝成為絕對的大boss,軍事、財政、情報都一把抓。然而,這種集權的方式,削弱的卻是帝國的基礎、未來,也就是皇子們。

因此,十八世紀南亞大陸的情況是,royal family的數量急遽增加,帝國累積了大量的皇地直系血脈。再加上Aurangzeb對王子家族的控制、貴族在對外戰爭的腳色越來越重要,皇子們開始失去財務、軍事方面的獨立。老皇帝去世後,按照慣例,發生了皇位繼承戰爭。最終,Bahadur Shah贏了皇位,但即位時,他已經66歲。三年後,新皇帝就因病去世。帝國陷入連續的內戰,在此過程中,由於貴族勢力逐漸變大,皇子必須要尋求他們的支持才能打贏皇位繼承戰。甚至後來英國人之所以能在孟加拉站穩腳跟,就是因為與勢力強大的貴族合作。所以我們可以這樣說,隨著Aurangzeb的去世,帝國的基礎逐漸瓦解,南亞再次進入群雄割據的時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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